南橫搏命計時賽∼以三條輪胎換一條生路的真實故事

一場FORD Mondeo和土石流比速度的競賽!

記者:Vincent 2001-06-23

故事看到一半,您一定會認為某人「帶衰」。事實上這一切經過,要衰得如此「登峰造極」,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傑作,必須兩人同心協力方能開花結果。雖然這故事有點悲情,但結局如同好萊塢電影一般,總是趨向圓滿。

老鼠和魚兒夜間向南橫出發


▲每一個百岳登頂的艱辛歷程,都是山岳人士津津樂道的故事,圖為筆者登上台灣三尖之一∼中央尖山的紀念照。<放大

話說綽號「老鼠」的瘋狂登山客準備在6月18日∼26日共九日的時間,攀登台灣百岳之一的新康大山(位於南橫公路、中央山脈南二段嘉明湖附近)。為何以瘋狂形容之?因為老鼠攜帶了一堆攝影器材,登山裝備重量高達35公斤,要背這等大背包爬山豈不瘋狂?而且還抱持不攻下新康不回頭的理念,沿途還要攻下向陽、三叉、布拉喀杉等百岳,其中有兩天的路程必須持續行進12小時,想完成此次百岳攻頂計畫還真不容易。

另一「隻」登山客綽號「魚兒」,在6月18日從墾丁經由南迴公路趕回花蓮,準備和老鼠會合一同出隊。魚兒之前曾造訪新康大山兩次,但第一次領隊意志不堅而半途撤退。另一次是在登山口紮營時遇到921大地震而緊急撤退,運氣始終不佳,和新康大山無緣。因此這次登頂計畫,魚兒也抱持勢在必得的心態。

18日一早,老鼠從台北開著99年FORD Mondeo 2.0向東行,行經蘇澳,突然接到魚兒傳來的的噩耗:從墾丁回程花蓮路上,朋友的車子在關山爆胎,加上備胎沒氣、車上沒有打氣機;且前不著村、後不著店,求助無門,目前正在聯絡道路救援服務,預計天黑前到達花蓮。

老鼠聽到這個消息,一來感嘆魚兒的朋友真是倒楣,不懂得照顧車子,又在那種不毛之地出狀況;二來則暗地偷笑,因為老鼠的Mondeo車上的全尺寸備胎狀況正常,並準備了一罐補胎劑和打氣機,千斤頂和隨車工具都不缺,就算爆了兩個輪胎也不成問題。不過當天登山行程又要受到延誤,看樣子要趕夜路上南橫了。

還好,傍晚六點左右魚兒抵達花蓮,並開始採買糧食、打包登山裝備。晚上七點,老鼠和魚兒兩隻動物從花蓮出發向進入南橫公路,預計晚上十二點到達中央山脈南二段登山出發點∼向陽(在南橫公路啞口下方)。


午夜狂奔南橫公路 有驚無險


▲背負重裝備的老鼠和奇萊北峰合影。

晚上九點,行經花蓮瑞穗,突然下起滂沱大雨,雨刷要用最高速才能維持前檔玻璃清晰。前陣子南橫坍方,路況始終不佳,但是老鼠和魚兒意志堅定,如此的大雨並未阻斷兩人的鬥志,依然勇往直前。

進入南橫,老鼠發覺情況不妙,雨大、起霧,而且沿路空無一車,路面上都是落石和爛泥。穿過第一個隧道,慘!南橫開始崩塌!山壁上看到瀑布般的泥土滾滾而下,路面如同拉力賽道般泥濘顛簸,老鼠看到前方還未被覆製lash;的路面,卯起來向前衝。過了一關後,下面又是接二連三的類似狀況,車子不斷在閃避路上的大石頭,行經SS路段,車子跳阿跳,還能感覺到泥土都沖擊側邊輪胎的壓力及碎石敲擊板金的聲音。

驚嚇之餘,似乎沒有退路了,回頭路應該被封住了。看一看坐在一旁的魚兒,想討論接下來該如何是好,要在利稻過夜還是要衝到向陽。結果只看到魚兒已經閉上雙眼,似乎錯過剛剛的精彩鏡頭,不知道是被嚇暈的還是睡著?好吧!既然是要來爬山的,就照原計畫衝到向陽為止!一路在落石、土石流陪伴下,在半夜十二點衝到向陽派出所。當晚雨勢太大,無法在路邊搭帳棚,兩人被迫睡在車上。隔天一早將進入登山口,背重裝備到達嘉明湖山屋(約步行10小時)。

19日清晨六點,向陽派出所的留守警員過來關心我們這兩位「外星人」。因為18日中午時分南部山區下起大雨,南橫又宣告坍方封山,警員正等待工程人員上山搶修坍塌路段,派出所留守人員才能下山休假。結果怪手、推土機沒上來,竟然來了一部Mondeo!他們很好奇我們是怎麼上來的?好像從天而降一般神奇。唉!因為雨勢太大視線差,沒看到山下道路封閉的警示牌,莫名其妙的「飛」到向陽來了。結果魚兒昨晚一路都處於昏迷狀態,沒看見RALLY賽完整經過,真是可惜。


不甘願中被迫撤退下山

重裝備上肩,老鼠和魚兒兩隻動物放生在山林裡,忘卻凡塵俗事,享受大自然的懷抱,如同電影「海灘」中的情節一般,來到另一片世外桃源。雖然天氣很差,必須穿上GORE-TEX雨衣行進,但排汗內衣還是很悶濕;35公斤的裝備背起來異常沈重,加上海拔兩千多公尺的高度,已經感到空氣有點稀薄,登山第一天未經過高地適應,在山路小徑行走格外吃力。但這時候,在老鼠眼中,世上的一切都是虛無的,只有登上新康大山才是真實的,所有不如意的事全部拋開,傾全力向前衝。魚兒一直想成為首屈一指的登山專家,短短大學四年內很投入,挑戰過的困難路線比老鼠還多,像是馬博橫斷、陶塞橫斷、Y形聖稜線等高難度,且行程超過一週的攀登路程都輕鬆完成。此次挑戰新康大山,是為了雪恥!

為何以「老鼠」為綽號,因為他在山野間行動敏捷迅速,不論是毫無路徑可言,必須用山刀開路的探勘路線,或是路程超長的稜線縱走,都能穿梭自如。那魚兒呢?他想像自己是魚兒般悠遊在山林之間。

登山有什麼好?除了這是一項正當休閒活動外,秀麗的山岳風景、和與世無爭的大自然環境,也是登山者的福利。此外還有連lash;多不為人知的心理層面:

※連lash;多百岳必須攀爬五天以上才能完成,隨身裝備超過20公斤是很正常的,因此登頂後的成就感一般人無法想像。

※持續運動約超過4小時以上,腦部會分泌腦內嗎啡,會令人感到愉悅、舒暢,登山難免會肌肉酸痛,但是紮營後的心情卻是亢奮的。

※登山途中,要不斷向營地或山頂前進,要尋找路徑、要學會地圖和指北針技巧、要懂登山裝備、要自己搭帳棚、要尋找水源、要自己煮飯、要自己打包裝備、要學野外求生…,一切都要靠自己。除了增進個人登山技巧外,常爬山的人更懂得愛惜生命,會珍惜家的溫暖及山友間的情誼,連睡在臥室的床鋪上都覺得這是一種幸福。

扯遠了!由於老鼠和魚兒鬥志高昂,東海大學登山社行程記錄四個多小時的路程,兩人沿路幾乎不休息,只花兩小時又十五分鐘就完成,真的是殺紅了眼。此時遇到一隊八人的登山隊伍正在往山下撤退,一經詢問,原來是有熱帶低氣壓出現在台灣南部,未來將形成輕度颱風。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,震驚了老鼠和魚兒。而且這支登山隊伍受不了連續山區豪雨,裝備潮濕、營地條件極差,不得不撤退。此時老鼠決定至避難山屋後再討論未來行程。

約下午一點,老鼠和魚兒決定在避難山屋待一晚,隔天視天候狀況衝到嘉明湖紮營或是撤退下山。此時山屋突然晃了起來,魚兒之前經歷過的慘劇又歷史重演,又發生地震了!連續兩次攻新康大山都遇到地震,魚兒真的是運氣頗佳啊!由於上次921地震的陰影,兩人決定明天就下山,新康大山真的是和兩者無緣啊。

下山的路途上,老鼠充滿無奈,因為他根本無謂大雨和地震的干擾,其內心早已瘋狂得想要衝向新康大山,就算是颱風來襲也不怕。而且20日清晨是個有陽光的好日子,沒想到竟然要撤退了。但是登山者要遵守承諾,既然前一天決定下山是正確的抉擇,就不能衝動反悔,不然很容易出山難。樂天派的魚兒並不遺憾,這樣下次又有新動力再次攀登新康大山。

原以為故事就此結束,沒想到才剛開始!


受困兼爆胎


▲中央山脈南二段於大水窟營地遠眺台灣三尖之一的達芬尖山日出。<放大>

開著Mondeo往台東方向駛去,才下行一公里,遇到南橫第一處坍方路段。笨笨的老鼠以為運氣永遠會跟著他,想說之前上山也是坍方的情形都飛上來了,下山有什麼問題?一口氣就把Mondeo開上土石堆,結果當然是挖砂「ㄉㄧㄠˊ」在土堆上。哭了!老鼠和魚兒兩人下車開始挖深陷的前輪,山坡上洪水還夾帶泥沙滾滾向下流,挖了好久還是無法脫困,因為水流不斷將泥沙填到車體四周,兩人徒勞無叫lash;。

推車子是沒有用的,此時使出渾身解數,拿出千斤頂深入泥水中,將車子單邊頂起來並在輪胎底下塞入石頭,企圖將車子慢慢頂起。這項舉動做起來並不容易又不輕鬆,拼了兩小時,才將深陷的輪胎頂出一半而已,又累又慌。下一個脫困的方法就是走到派出所求救,開另一部車子來拖救。此時天公不作美又下起雨來,如果不想想辦法,Mondeo就要被埋在於此。

就在準備徒步向上求援時,救兵出現!道路養護工程人員由山下一路挖上來,此時就出現在累癱的老鼠和魚兒面前。只見推土機三兩下子就把坍方的土石推到山谷下,開出一條路繞到Mondeo後方,用鋼索一拉就將車子拖出。全部過程「六分鐘、護一生」,救了Mondeo一命。

這種絕地逢生的奇遇令人痛哭流涕,思緒如同坐雲霄飛車般掉到谷底又爬到最高點。工程人員表示一路挖上來,我們是第三部受困的車輛。那前兩輛的狀況如何呢?很慘!乘客都沒事,但車子被土石流埋掉。工程人員的處理方式就是把車輛當成「道路障礙物」,和土石堆一塊推到山谷下!聽完後兩人心中不禁欷噓,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
在連番感激聲中,老鼠和魚兒再度踏上歸途。南橫目前只能通行到利稻,還是無法下到台東,二人註定要在利稻過夜。但說什麼可通行到利稻,沿路都是「巨型石塊」和爛泥,可用滿目瘡痍、柔腸寸斷形容,比產業道路還遭。車底盤不時被大石頭撞擊,沿路還要閃躲一公尺高的大石頭,地震過後的南橫有夠糟。魚兒此時不禁懷疑老鼠在前天晚上是如何將車子開上來的?

災難未結束!右前輪傳來「噗滋、噗滋」的怪聲響,趕緊下車察看。×的,胎壁被石頭割破漏氣,胎壁破裂是無法補胎的,報銷一條BS GDⅡ。心不甘情不願的換上備胎,今天轉千斤頂的次數不下二十回,也不差這一回,倒是晚上睡覺可能會夢到划船的說,因為動作很類似,那睡一旁的魚兒就慘了…。

老鼠忍不住要向魚兒提出抗議,為什麼你這幾天坐過的車子都會爆胎?魚兒也有話要說:上次和老鼠一起爬聖稜線時也是遇颱風,結果山上下了八天雨,在翠池紮營淹大水,帳棚變成水上泛舟!結論是:這兩位帶「賽」的人以後最好不要一起爬山。

好不容易下到利稻,找個地方住吧。結果兩位迷糊鬼上山不帶錢,利稻又沒有提款機,附近店家都不能刷卡,兩人一共只有五百塊現金,去路邊紮營吧。幸好臉皮夠厚的魚兒跑去和救國團活動中心的莊主「裝可憐」,ㄠ到一間通舖可以過夜,老鼠在一旁看了都快暈倒了。


午夜又狂奔 再爆兩條胎


▲中央尖溪谷的瀑布和深潭,有如世外桃源。<放大>

不巧!魚兒的手機收到「奪命連環Call」,如同十二道金牌傳喚岳飛回府一般,天曉得出了什麼大事。晚上七點傳來南橫通車的好消息,二話說完,兩人收拾好東西連忙趕夜路衝下山。出發前,兩者不約而同聯絡親友交代行程,深怕夜間趕路有所閃失發生意外…

呵呵!這回下山時,魚兒眼睛都不敢閉一下。南橫通車似乎是指「通行吉普車」,一路看到黑色的泥漿從山壁上傾洩而下,路面高低落差之大,底盤連連遭殃。老鼠又開始卯起來向前狂衝,一旁的魚兒臉都綠了,深怕車輛再度受困,在深夜中不可能有工程人員來搭救…。老鼠此時也顧不了車子被石頭撞到會心疼,也沒時間「欣賞」路旁土石流有多壯觀,逃命要緊!雙眼緊盯著前方的彎道,身體感受側向滑胎的偏移,飄過眼前的畫面如同打電動般令人窒息,心中的念頭就是晚一秒通過危險地帶,就有可能受困。老鼠拿出以往賽車亞軍選手的實力,有驚無險的通過重重障礙。

殺到池上後總算鬆一口氣,兩人的感受一致,能衝出來非常好運,可是車子狀況怪怪的。下車一看,換上的備胎沒氣了,車子跑直線會偏一邊。尋找車上的打氣機,發現不妙的狀況:車子借別人時,打氣機被A走了,好死不死這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,還好車子還能開。一路慢慢跑,勉強到了花蓮市區,唉!Mondeo終於不支倒地了,整個向右傾斜,右邊的輪胎得了「猛爆性胎癌」全數掛點!一趟南橫行破了三條輪胎,全部都是下山時被岩石割破胎壁,而且都是右輪。右邊的鋁圈也被砂石刮花,出現一圈一圈像同心圓的傷痕。不過總算順利逃出南橫,渡過三天充實的「衰日子」。

此時老鼠受不了又要挖苦魚兒:你三天下來共坐破了四條胎!

魚兒心理暗自冷笑:你也不差,只比我少一條!

這就是兩隻「帶衰」動物互相嘲笑的故事。

就這麼巧,如果進入南橫的時間不是這麼剛好,故事情節就不會如此發展…

早一點出發,可能會看到封山的警示而打道回府,山下檢查哨也會有員警攔車勸阻遊客勿進入南橫。

慢一點進入南橫可能會有土石流埋車子的悲劇發生…

如果撐在山上繼續攀登新康大山,那這篇文章就不會這麼短了…

而且兩隻動物將遭遇颱風及豪雨的侵襲,登頂計畫能成叫lash;嗎?難喔。

颱風過後,南橫依然會崩塌而封閉,又是另一場生死飆車遊戲。

出隊日子是老鼠挑的,攀登路線是魚兒選的!

您覺得是誰帶「衰」呢?

無辜的Mondeo,好端端的被兩隻動物惡搞,換了四條輪胎,油箱底部護鈑撕裂…

南橫搏命計時賽之幕後花絮篇